“换电柜”要迈四道坎

　　近期，慢慢的变多的换电柜和充电柜出现在申城街头，有望解决小区飞线充电、楼道充电等一系列难题，但仍有不少困难等着企业去克服。对此，本报记者走访多家企业及机构，探究这一新兴领域在上海的发展现状。

　　左手边是餐厅，右手边是饮品店，往来的外卖骑手频频停车于两店之间，却未有人走入店内接单。傍晚5点半的长兴路上，店外空地上的8台“铁疙瘩”对骑手们吸引力更大。宽近1米，高2米多，柜身带着十多个小门，乍看之下与储物柜无异的铁箱子实为电瓶车电池的“充电宝”。

　　近期，慢慢的变多的换电柜和充电柜出现在申城街头。作为一种全新的充电模式，充换电柜给集中式充电提供了新的选择，在业内人士看来，充换电柜有望解决小区飞线充电、楼道充电等一系列难题。但在从B端用户向C端用户转变的道路上，仍有不少坎等着企业去跨过。近日，青年报记者走访多家企业及机构，探究充换电柜这一新兴领域在上海的发展现状。

　　扫码开柜门，将电量告罄的电池放入柜内，置换出电量充足的电池，然后继续踏上送餐路，在尝鲜换电柜后，不少外卖骑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12月1日傍晚5点半正值送餐高峰，记者来到位于长兴路141号的一处设有8台换电柜的示范点，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就有30多名外卖骑手再次更换电瓶车电池，平均换电时间不到半分钟。换电柜柜门上的红色指示灯代表正在充电，绿色指示灯代表电池已充满，只消一会儿，满柜的绿色指示灯都变成了红色。

　　在阳城路上的一家电瓶车车行门口，同样摆放着一台橙色的“e换电”牌换电柜。记者发现，该换电柜共有13个充电仓，内容的电瓶包括48V与60V两种型号，柜身的电子屏上也实时显示可取出的电瓶数，使用者还可查询电瓶充电的实时进度，以及充满电量所需时间。外卖骑手在缴纳1200元的押金后，需再缴纳299元的月租费，即可租用两组电池并不限次数换电。

　　除了换电柜外，充电柜也正进入市民的视野之中。不同于换电池模式，充电柜要求用户自备电池，用户在扫码后将电池存入充电，待充满后再取出。在四川北路上的荣兴大厦旁，一部分居民已经率先尝鲜充电柜。“目前充电柜的收费模式为150元包月或5元充12个小时，一般用户晚上下班后入柜充电，第二天白天上班前取出。”充电柜运营方柜满格实业公司CEO汪水平表示，目前统计下来居民平均每2天充一次电，每次电池在柜内停留的平均时间为10小时左右。

　　“就因为有这个柜子才愿意跑单。”在长兴路的换电柜旁，一位路过的外卖骑手趁着换电池的间隙和记者说，过去送外卖，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电池的电量充足，至少得准备两块电池，一块用的时候，另一块就得赶紧充电。“以前都是铅酸电池，一充10个小时，基本上家里白天充电不断。”外卖骑手朱先生表示，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即停即走的换电模式。

　　外卖员柳先生已使用换电业务三个月，每次在换电前，他都会提前在APP上预约电池。“10分钟之内不取的话预约会自动取消。现在铺的点还不太多，如果不预约可能会碰到没电池换的情况。”柳先生称，其每跑单40公里要充一次电，一天的换电次数在3次左右，相比过去在家里充电，换电柜299元的月租费相对贵些，“权当花钱买个方便。”

　　充换电柜受到外卖骑手欢迎的原因之一，便是解决了充电难这一痛点。过去一些外卖配送站点，会专门辟出一个小隔间，放上几个铁架，供数十块电瓶车电池同时充电。但这样的做法安全风险显而易见，“几十块电池集中一起充，旁边只放了一台空调降温，也没有人看着，一旦起火，就是一个‘炸药库’。”一位业内人士这样评价过去的“粗放式”集中充电。

　　还有一些外卖骑手选择在出租屋内充电，但由于白天需要长时间在外跑单，基本顾不上家里，一旦电池起火，往往难以第一时间发现。“换电柜某一些程度上解决了外卖物流公司的充电问题，实现了电池出户入柜，让原本需要由外卖小哥承担的风险转嫁到运营商身上，大多数充换电柜都是放在露天的，一旦起火也能立即发现。”上海市消防协会电动（自行）车消防安全技术应用分会会长周敏生指出，对于充电选择很有限的外卖骑手们而言，充换电柜的出现可谓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同样，在小区内，充换电柜给过去“老大难”的飞线充电、楼道充电等问题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去年金山消防支队曾进行过一次模拟实验，电动车起火30秒，火焰温度达到134摄氏度；起火100秒时，火焰温度就达到了320摄氏度，一氧化碳浓度超过100ppm（人体会产生头晕、乏力等不适感）；起火240秒后，火焰温度已达到610摄氏度，烟气温度接近300摄氏度。

　　上海市消防局曾联合上海消防研究所所做的另一起实验中，3辆停放在1楼楼道内的电瓶车起火后，浓烟很快封堵了逃生通道，在明火燃烧约7分钟后，火焰瞬时最高温达到1105.9℃，烟气温度高达约500℃。

　　今年9月24日，国家应急管理部、工业和信化部、公安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发文要求加强电瓶车消防安全管理，其中提到，要重点整治电瓶车“进楼入户”“人车同屋”“飞线充电”等突出问题。

　　一位业内人士和记者说，尽管目前部分小区已经实施集中充电模式，但终究未能做到“车电分离”。“根据过往案例来看，如果一辆车的电池起火，会迅速引燃车身的可燃物，最后往往殃及一整个车库的车辆。”在一些充电条件不足的老式小区内，仍缺乏有效方案解决“飞线充电”和楼道充电问题，而充换电柜让“车电分离”成为了可能。

　　“柜子进去之前，居民都是用电梯把电瓶车运回家在楼道里充电，因为原先没有充电的地方，物业也没法拦居民。”汪水平表示，充电柜进入大楼后，物业很快设了新规，不允许电瓶车上楼充电，在他看来，自己的产品解决了电梯房频发的楼道充电现象。

　　记者了解到，目前部分企业在设计换电柜的电池时，选择了与常规电池不相同的型号的连接口。例如“e换电”的用户要先改装车辆，安装自带特定型号电源接口的中控系统后才能用换电服务，而“智租出行”换电柜内电池的接口同样系自主开发，但提供了转换线用于适配用户车辆。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用户在借走电池后，只可以通过换电柜充电，无法自己给电池充电。在实践中，有业内人士认为，这样的做法尽可能杜绝了用户私自将电池带回家充电的可能，但也有用户吐槽，如果没有及时预约充电，电池一旦耗尽，自己恐将寸步难行。

　　此外，由于目前上海的换电柜数量仍比较少，有外卖骑手表示，部分设在企业配送站点附近的换电柜成了“员工专用”，有时难免仍会碰到无电池可换的尴尬。“有一次跑了老远，只剩5%的电，差点就没找到网点。现在时间长了，基本上在电量30%的时候就提前找好网点预约了。”外卖骑手金先生表示，他每天早上9点左右出门，工作至下午电量剩余三四成时，便开始提前物色换电柜。

　　“目前在上海投放的充换电柜最重要的包含e换电、智租出行、骑大师、柜满格等，除了柜满格是充电柜外，其他3款均是换电柜。其他还有易骑、魔动等品牌也投放了一些柜子。”据周敏生介绍，上海目前的充换电柜保有量在1000台左右。

　　虽然目前大多数充换电柜的用户仍为外卖骑手，但对于进军居民区，不少企业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根据此前官方披露的数据，上海电瓶车保有量已达900余万辆。相比外卖骑手市场，居民市场无疑是一块更大的蛋糕。不过，想要分到这块蛋糕，充换电柜企业还要越过多道坎。

　　首先便是充换电柜的安全性。“柜子要放，首先要安全，不能用一个问题去覆盖另一个问题，而是要处理问题。你放在家里充电容易着火，你不能放在柜子里也出事，甚至比家里还严重。”周敏生强调，不能让充换电柜变成公共场所的一个隐患。有业内人士指出，现阶段从技术角度看，锂电池起火仍然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像人一定会生病。”而充换电柜企业要做的就是把火情“锁在柜子里”。

　　记者了解到，目前市场上主流的多款充换电柜，均拥有自动灭火系统。今年10月25日，上海市消防协会电动车消防安全技术应用分会在上海市消防救援总队、上海消防研究所的技术上的支持下，随机抽取e换电、智租出行、骑大师、柜满格4家企业的充换电柜产品做防火性能测试。在测试中，1款充（换）电柜在起火后自动灭火装置未起到明显作用，燃烧时间比较久，且产生了大量刺激性气体，而其他三款充（换）电柜均在电柜起火后迅速“自救”，通过内置的防火装置将火情及时扑灭。

　　此后，消防部门又牵头在外地再次开展充换电柜产品防火性能测试。“第二次实验要求模拟电池在满电状态下起火的状态，我们还要求起火后该系统自动响应，并在5分钟内实现灭火，其次是要求柜的外形不能在起火后严重变形，扑灭之后20分钟内不能复燃。”周敏生透露，此次实验要求也更为严苛。

　　起火后及时灭火固然重要，但如何在源头上降低起火概率也是换电柜公司竞争的焦点。今年4月15日，电瓶车新国标正式落地，其中规定，整车质量（含电池）不超过55kg、蓄电池标称电压不超过48V。对于整车质量的限定，意味着较重的铅酸电池将大范围被轻量级的锂电池取代，对锂电池质量的把关也显得愈发重要。某换电柜企业负责人认为，电池质量已成为换电柜的核心竞争力之一。“不能靠柜子兜底，电池老着火那也不正常。就算没有蔓延火势，企业会被烧得也没底气了。你现在放在柜子里着了，老百姓会想会不会放在我车上着火。”

　　记者注意到，虽然新国标要求电动车的电压不能超过48伏，但不少换电柜企业仍然向用户更好的提供60V的电池。业内人士指出，考虑到老国标车仍然有大量存量，因此短期内60V电池仍有市场需求，不过长远来看，部分换电柜企业在大多数情况下要及时来更新符合新国标的电池。

　　除了安全因素外，多名业内人士指出，要想让市民真正接受充换电柜，企业仍需要在便利性上再下功夫。

　　“对居民而言，第一层的需求还是便利性，还可以具体到‘我楼下有没有’。”易马达科技（e换电）联合创始人江旭峰表示，公司在成都试点时曾发现，居住在靠近换电柜放置点的居民会更愿意使用换电服务，但如果换电柜不在楼下，居民则普遍没用意向。他认为，市民对这种新兴能源方式的接纳与习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是改变充电的习惯。”

　　换电柜品牌“骑大师”CEO刘先锋透露，目前公司在上海投放的20多个换电柜大多都位于居民区内，用户中骑手用户数量和居民用户数量的比例在3：7，未来他希望能逐步提升居民用户的比例。

　　除了充电习惯的养成，对于许多企业而言，充换电柜应该以什么样的价格进入小区也是不得不算的一笔账。“老百姓在家充电对成本是无感的，但是在换电柜实实在在要交钱，可能心理上也有一些落差。”某换电柜企业负责人认为，按照居民用户两三天换一次电的频率计算，市民能接受的月租价格则在60到80元左右。

　　柜满格实业公司CEO汪水平也持类似观点，他认为，大多数普通用户能接受的价位在每月50元至100元的区间。“如果每天的通勤单程在15-20公里左右的居民，平均每天充一次电，每个月花费得接近150元。而通勤单程在5-10公里以内的居民，两天充一次电，他们可能更倾向使用充电柜。”江旭峰则透露，“e换电”已开始面向社区居民试点推广数十元的月卡套餐。不过多位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由于目前充换电柜用的都是商用电，某些特定的程度上也提高了降价的难度，他们也希望未来充换电柜能够作为服务项目被引入社区，用上民用电。